第(2/3)页 宫泽真澄。 一开始,是听井健先生不经意提起这个名字。 后来随着和井健先生的关系渐渐熟稔,「宫泽真澄」这个名字出现在她耳中的次数越来越多。 本来是个认真听话的人,承担着井健先生经营这间咖啡店的美好愿景,却在某一天突然展现出叛逆,用玩乐队来逃避现实,后来更是擅自跑去东京,不肯跟家里联系。 凛音于是先入为主地,将他的身影与自己的父亲重合。 那个男人,明白娶了母亲就意味着要担负起继承神社的责任,但却可耻地抛弃了这份责任,也抛弃了自己的女儿。 从那之后,凛音就对抛弃责任的行径有了近乎病态般的敏感。 不光是厌恶这样轻浮的行径,更因为它会勾起凛音内心深处的软弱。 父亲将她丢在福利院后,她依旧无数次地幻想过父女重逢的一幕,直到现在也一样,不过从「期待父亲带她回家」,已然换成了「单纯担忧那个男人是否还在世,近况怎样」。 毕竟无论如何,他还是自己的父亲,在群马县生活的九年,他对自己的爱也真实不虚。 所以当真澄回到繁星的那个傍晚,她才会失去一贯保持的冷静,倏地失手摔落餐盘,并用带刺的过激台词和真澄针锋相对。 可不论是真澄回到繁星后,为咖啡店经营做出的努力,还是他在六甲山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,以及那晚真澄的回答,都让凛音意识到,评价一个人,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。 要是他和父亲是一种人就好了。 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松地讨厌他了。 讨厌他不负责任抛弃家业的行径。 讨厌他明明可以把所有工作都丢给自己,却偏要多此一举,指手画脚店里的经营,就算自己无论怎么冷漠地对待他,也没有一句抱怨,只是坦率地承认所有的错误。 讨厌他有经营咖啡店的天分和认真,却拒绝了自己交还「继承人」的请求,还用60万円的可笑借口搪塞自己。 讨厌他在六甲山上安慰自己的话:“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人生中感受悲喜,所以遭受创伤,对大家来说,都是一样严重的痛苦,没有什么谁比谁更悲惨的说法。每个人都有感到痛苦的权利。” 这样不就更会让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软弱下去了吗? 讨厌他自己的梦想幻灭,却还会认真地支持未来的音乐梦想。 讨厌他温和的举止,讨厌那张会让人觉得耐看的脸,讨厌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。 讨厌……会在意这种事情的自己。 神代凛音,非常讨厌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。 因为这会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做出依赖他人的举动。 所以在去往福利院的出租车上,她才会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,死死握紧真澄的手臂。 只有每次想要获得依靠的时候,都举目无依,她才能逐渐变得坚强。 五月下旬的一天,凛音一个人去医院看望井健先生。 那天井健先生的精神很好,她于是多聊了一段时间,也讲了咖啡店的经营近况,是想着让井健先生高兴一些,没想到他却对自己说了那些话—— “我最近时常在想,我总是把自己认为正确的观念硬套到那小子头上,是我做错了。” “诶?” 井健先生的话让凛音的声音流露出错愕,不过表情还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淡漠。 “我开了这间咖啡店,希望他继承这份家业,他也如我所愿,学习做咖啡的手艺,我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,一直以为他是自愿选择这条路。” “毕竟比起让他去社会上四处碰壁,安稳地经营家里的咖啡店绝对是正确的选择。” 井健先生越说越低沉。 “可我一直想的是「正确」,从没想过「适合」,没想过他是否真的喜欢这份工作,这样的生活。” “第一次听他说起打算毕业玩乐队,是高中三年级时的三方面谈,即便他告诉我,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,我也只当他逃避现实。” “现在想想,恐怕正是在临近步入社会的时间,他才越发真切感受到了那种「绝望」,那种并不喜欢的生活,很可能要过一辈子的「绝望」。” “……” 说完这些,井健先生沉默好半晌,又对自己说道: “抱歉啊,小凛音,你也是因为顾及我,才不情愿地担负起继承人的担子吧?” “不,我是认真想做这份工作。” 凛音听见自己坚定的回答,声音铿锵有力地在地面上弹跳。 “……” 井健先生默然仰望天花板,仔细地挑选着字词般说道:“……谢谢你,小凛音。” “你可以永远把繁星当成自己的家。” 他说完这句,似乎欲言又止。 “还有什么事吗?井健叔叔。” “嗯……是有一个不太妥当的私人请求,但小凛音不用答应也没关系,毕竟这个请求本身就……” “您请说。” 深深吸进一口气后,井健先生叹息道:“……如果可以的话,请替我关心一下他。” “……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 回来的路上,凛音心事重重。 心里最后一点对真澄的芥蒂,也因为那个父亲对儿子袒露的真心话消弭了。 她开始审视起自己对真澄的心情。 和黑川澪那份难以言喻的沉重的爱相比,这是一种轻飘飘的,无足轻重的心情。 并非是恋慕,喜欢的情感,只是单纯名为「在意」的情感。 但正是因为在意,所以无端生出许多情绪。 就像现在这样。 她不知道这份在意最终会导向哪一种结果,也无暇去想象。 凛音望向时钟,已经十一点了,明天还要营业,不能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。 她紧闭双眼,努力想要赶快睡着。 第(2/3)页